早晨睡得很实的时候，我被小旦叫醒。

“我的蛋呢？”小旦揭起被子到处看。我连忙穿上衣服，床尾的被单上只剩下几片蛋壳，像是昨晚被谁不小心踹碎了。

但我随即明白不是这回事，被单上没有其他痕迹。难道那个东西真的孵出来了？

几乎同时，我和小旦看到了一个怪模怪样的小家伙，它蹲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，眼睛像一对黑珠子，定定的注视我们。

那东西四条腿，一根尾巴，一个有棱有角的方头。它歪着脑袋，一副好奇的样子。看起来就像昨晚破壳而出时，发现了我们什么秘密？

我觉得事情越来越玄乎，眼下连龙的后代都被小旦孵出来了。

它样子有点像小狮子，有点像蜥蜴，虽然还没长出利齿和硬壳，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家伙。它见我们望着它，毫不惧怕，反而慢慢爬过来，使劲一跃蹦到离椅子一尺远的床上，然后试探性咬咬被子，好像分辨是不是能吃的货色。

小旦探过身子，伸手去抱它。我本想阻止，却见那家伙睁着乌黑的眼睛凝视她，迎着她的手往下缩脑袋。这是驯服的表示，如同家养的动物见到主人的情形。

小旦把它捧过来，轻轻抚摸，它的身子蜷起来，眼睛一开一合，很享受的样子。

小旦高兴得眼里流光溢彩，抬起脚趾指指厨房的方向，让我去拿牛奶给它喝。我把牛奶倒在碗里，小家伙用鼻尖凑近嗅了嗅，随即一头扎下去，呼嘟呼嘟又舔又喝，还溅了不少在床单上。

“别慌，爬虎别慌，一定让你喝个够。”小旦柔声说。我又倒了一小碗出来，不一会就被它喝光了，喝得肚子圆鼓鼓的，动作很笨拙。

接下去小旦开始忙碌，给它做窝、洗澡、喂食，还拿出针线来为它缝外套，说马上过冬了，保暖工作要做好。

在此之后，逛街逛公园成了两个人和一只兽的活动，她总拎个布袋，里面装着和刚出生的猫仔差不多大的爬虎，走到好玩的地方就捧出来，让它见见世面。

小爬虎和她很亲热，见了我却不大高兴，露出牙齿嗬嗬嘶叫，好像知道我吃了它兄弟。然而小旦的手一碰，它就变得异常温顺，什么脾气都没了。

小旦不敢带它去上课，怕吓着同学。每天离家前，把它放在窝里安顿妥当，准备好吃喝，然后从外边锁上，防止它到处乱跑。晚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放它出来，先和它玩一阵再回过头来和我玩。

对此我倒没啥意见，我不可能去和这么个小玩意争风吃醋。唯独有一点，在亲热时我要让小旦把它关起来，因为那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似乎能看懂一切。

和小旦住在一起几天，得知了她不少爱好。她喜欢黄瓜，但不是用来吃，也不是用来腌泡菜，而是切成一片片贴在脸上，据称是最便宜最实用的美容术。她一般在看连续剧时实施，说顺带挡住了电视的辐射。她还喜欢淋热水浴，享受流遍全身的温暖和清爽。她可能不知道，这本就是偏阴之人的共同爱好。

她自己喜欢的也极力推荐给我，说啥“独乐乐不如众乐乐”。不过我谢绝了黄瓜片，告诉她两个人在一起，总得有一个看起来不像鬼怪。而对于每天洗一个热水澡的建议，我欣然接受。

“我给你当肥皂好不好？”小旦在我洗到一半时出现，从迷迷蒙蒙的雾汽中钻出来，拿了香皂乱抹一气，然后滑溜溜地和我纠缠。她像一条鱼，又像一条蛇，是我可以想象的世上最柔软最富弹性的鱼和蛇。还有她的唇，又红又柔又饱满，活像仙宫里结出的鲜活果子，而且，这样的果子经常自己送到嘴边来。

我们无论走到哪里，只要没第三个人，就有可能意思一下。即使刚刚吃了臭豆腐，小旦也会说：“来，把你的臭嘴巴伸过来亲一个。”

吃饭时，她边吃边亲过来，那油光滑溜的小嘴混合着米饭香，有种特别好闻的味道。在她看来，世上最最可怜的动物就是鸟类，长着**的长嘴巴，没办法亲吻，吻起来就像打架。

小旦越来越喜欢说话，还爱提稀奇古怪的问题。比如问我，会不会自己和自己聊天？刷牙的时候刷不刷舌苔？或者冷不丁出个题目考我：蜜蜂最糟糕是生了什么病？在我伤透脑筋后，她才嘻笑着说，是对花粉过敏的病呀。

她活跃的一个原因是镜子里那个女人消失了。以往每逢月圆的两三天，她洗澡时会看到满是雾水的镜子里有一个女人，很美，却像鬼不像人。现在又到月圆日，无论她单独或两人一道洗澡，没再出现这诡异的情形。

我知道镜中人是与她有着特殊关系的郑丹，两千年前的绝色佳人，眼下小旦由于身上阴气减弱阳气变旺，直接见不到了，如同我不通过阴气重的人就没法见到小红仙苗苗一样。但这些我暂时不告诉小旦。

这几天是有生以来最难忘的日子，我从没想过会如此痴迷一个人，痴迷有关她的一切。我不需要看她，就知道她现在是不是抿着嘴角在微笑，而她的微笑里面，似乎包含了我要的一切。她高兴会感染我莫名其妙的高兴，让我忘了许多人和事，甚至忘了尚未完成的心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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