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做尼姑有什么好？好看的不能穿，好吃的不能尝，活生生浪费了你这个人才。”我希望这是个玩笑，所以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对牡丹说。

“什么人才？我和你小妖姐最多算是不知羞耻的人才。人家说我们靠美色吃饭，其实自己清楚，我们靠脸皮厚吃饭。丢了脸皮，我们什么都不是！”

牡丹冷冷的语调中有了激动，她继续说：“我已经把小妖葬了，还在她墓前发过誓，出家去赎自己的罪。”

“除了出家，没有第二条路吗？”

“我只发一个誓。”

我心中陡然疼痛，像丢失了无比重要的东西，永远找不回来了。握着话筒沉默良久，我才开口说，要过去看看小妖姐。

牡丹讲了一个墓地的名称，我马上拦出租车向那地方赶去。

牡丹穿一身全黑的衣服，在墓地门口等我。她嘴唇暗紫，而且紧闭，对我的话一字不答。和她目光相遇时，我感到了两人之间从未有过的距离。

管墓地的是个中年人，一副没睡醒的样子。他抬头时，我吃了一惊，那双眼睛浑浊得分不清眼珠眼白。

但他似乎更吃惊，直直冲我说：“你来干什么？”

“看我的朋友，今天刚刚住到这儿。”

那人看看牡丹，见她点头，就对我认真叮嘱道：“那你要轻手轻脚进去，别惊动旁边的人，千万不要碰其他墓碑。”

我干吗要去碰不相干的墓碑？这守墓人说话有些奇怪。这儿除了小妖，其他人活着时我都不认识，死后怎会去惊动？

难道他那双浑浊模糊的眼睛，反而看得清我身上的阳气？

到了墓地里面，发现阴气重得厉害，虽然大白天，我还是浑身起了疙瘩。

小妖的墓很简单，一个小碑，前面一块盖板，下边大概放着骨灰。碑上嵌着她的黑白照，跟前放了一个花圈，写有牡丹和我的名字。

我对着相片鞠了三个躬，牡丹却顾自坐下来，挨着墓碑嘤嘤啜泣。

阴气从四面八方包围着我，胸中又郁结了一团东西，让我渐渐喘不过气来。牡丹哭得忘情，一时没有起来的意思，我先轻轻退回门口的屋子里，坐在椅子上等她。

守墓的中年人马上凑过来，没头没脑和我讲话。我不应他，他也不着急，用手远远指着墓碑，讲起它们各自主人的故事。

那一个是车祸，车祸这儿最多了，特别在新的几排里。东边那排最远一个呢有二十年了，耍流氓被枪毙的，尸骨不给拿，他妹妹骑自行车跟着去刑场，用手帕包了一点血浆去烧灰的。还有那一个，当小·三赚了钱，盖起房子，却丢了命……他边说边拿一双怪眼上下看我，似乎我是比他更怪的人。

我打断他：“你眼睛怎么了？”

“喝酒，喝酒喝的。”他咧嘴笑起来，却一点不好看，“白天我上班，不喝酒，到晚上了不喝就不行。喝了酒那些东西不会来烦我。”

“哪些东西？”

“什么都有，一不留神可能就站你背后……不过你没有，它们避着你，呵呵。”

这时隔壁房间有人大声讲话，好像推荐什么房子，说材料怎么好，方位怎么正，设计怎么华丽。我听着耳熟，过去一看，竟然是和刘老所长同住过精神病院，出去后替人做水陆道场的王桂儿。他连讲带比划，对一个老板模样的人作产品宣传。

“你要是还嫌不够气派，我就给老爷子造一幢超大的连体别墅，用国际上最好的石料、最好的玻璃、最好的做工，绝对牢固安全，可抗十级地震！”

听到这里才明白，原来他在推销高档的工艺墓。我听说过，人活讲地位，人死讲档次，墓的大小、风水的优劣、墓碑的材料、明堂的布置……活着时讲究的，死后继续讲究。

我也知道，中国有世上最好的石料，有人炒石头就炒成了亿万富翁；中国有最好的玻璃，本来老外不知情，后来聪明的国人在最大的城市里把一整栋楼弄倒，结果玻璃一块没碎，震惊了全世界，现在造航天飞机的公司也来订货了。中国当然还有最好的做工，房屋桥梁无论怎么造都百分百验收合格，要是不巧倒掉，那一定会查出是贪官在作怪，再查下去，一定是贪官的老婆胃口大，如果彻底追查，一定是贪官的情人在讹诈。

王桂儿吹得起劲，却不忘眼观六路，一见到我，就腾地跳起来：“哎哟这不是李老板，多年不见了呀！你有朋友来住这儿？要不要小弟帮忙打点？”

我握了一下他伸来的手：“不麻烦你，已经住下了。”

不料他的手猛的往回一缩，诧异道：“你手咋这么烫。”

我也注意到，王桂儿手上发凉，身上笼了一层阴气。这种阴气颇为特别，陈旧、干枯，还有类似发霉的气息。我略一转念，这人莫非在做地下的勾当？

身上凝集了阴气，对我当然会特别敏感。看他眼里满是惊讶，我抢先提出疑问：“你在玩地下的宝贝？”

“哎哟，高人就是高人，一个字不带偏的。小弟近来收了几个正宗的‘谷仓’，这可是留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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