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，小旦所讲一点没错，只是除了我和她，旁人难以相信。她描述的巧姐无疑就是卖蛋老头提到的那个，肯定不是我姐，甚至可能不是阳人。可我又没理由地觉得，她和我姐似乎有着某种联系。

小旦被郑露搂在怀里，额头上有些发青，我不禁后悔那个话题引出了她体内的阴寒之气。好在不久她脸色又回复正常，坐正了身子，露出她特有的笑容。

这时我偶然一瞥，发现她们身后落地窗里映出一个人，他站在对街，显然在注意我们的举动。

“我有事先要走了，你们保重。”我边说边起身，没等姐妹俩答话就走出门去。

外面起了风，我低头逆着风走，留意后边的动向。那人不远不近跟着我，一副贼溜溜的样子。我不明白干盯梢的人为何都这副德行，如同公交车上的扒手一定要在手上搭一件西装，站在街边赚钱的小姐一定要把自己画成熊猫，还有当干部的也有固定架势：见下级时双手背后面，肚子挺前面；见上级时双手叠前面，屁股撅后面。

我故意把盯梢的人引进一条小胡同，转过一个弯后原地走几步，然后猛地拐回去，和他对了个正着。

“你为什么盯梢，谁派你来的？”我学着电影里游击队长的口气说。

“不……不干什么，我路过的。”他慌乱地说。我随即追问路过去干吗，他支吾着说去打一瓶酱油。我听得火起，迅疾出手揪紧他的上衣领口，把他狠狠抵在墙上。

那人手脚胡乱扑腾，我不理他，一点一点加重手上的分量。他终于放弃了抵抗，嘴上也软下来，低声求饶。

他说自己也是没办法，替人干事赚点小钱，一家全靠他养活。我明白坏人被制服时，一般都声明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没断奶的小孩，他却不太一样，说上有一套房子要供，下有两条鳄鱼要养。

房子我懂，是让大多数人变成奴隶的东西，不少人干活干到死还赎不了身，这个理由可以相信，于是问养鳄鱼干啥。他说家里的鳄鱼一条叫老婆，一条叫儿子，都张着大嘴等他喂养。

危险关头还能搞点风趣，这人倒是不让人讨厌。如果情况真是这样，我同情他，还担心把我盯丢后会不会让他的两条鳄鱼挨饿。

“你继续跟着吧，”我松开手，“换班了告诉我。”

那人眨巴眨巴眼睛，不相信似的看我。我补充了一句：“好好养你的鳄鱼。”

他听了眼圈一红，脱口道：“你快跑吧，他们现在到处抓你，说你是危险人物。其实我知道，他们要的是你的血……我已经通知他们你在这儿，马上就要来人了！”

“谢谢你。”我握住他的手，使劲摇了摇，转身向巷口跑去。

大路上有两辆车疾驰而来，我赶紧躲进街角，在路边摊子的遮挡下往另一个方向溜去。有过刚才的教训，那帮人肯定作了准备，我不能再硬碰硬。

转来转去兜了几个圈子，我回到牡丹的住处。她不在，我拨通电话，才知道她打了证明去公安局拿小妖的遗物。

我听了不安，问她只身前去害不害怕，有没有因为小妖的事挨打。牡丹说没事，她一不是杀人凶手，二不是信访群众，不属于挨打的范围。

我放了心，但听着听着觉得牡丹的语气不对，越来越冷，越来越硬，像是掺在冰坨里的砂子。

她最后一句说，自己想通了，决定落发为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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