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比舒适。假如昨天没因为那些狼消耗了气血，可能永远不会体验到天下有这么好的太阳。

我不由自主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，尽可能多地吸收阳光。不过我没脱裤子，因为现在围着我的不光是男人，还有穿裙子的女子。

享受着舒服的阳光，我又想起最喜欢太阳的小妖姐。有一次她闭着眼睛仰着脸蛋晒太阳，许久都不动一下。我问她想些啥，她突然冒出一句粗粗的土话：“娘格太阳一年到头在那儿烧啊烧，啥子燃料这么经烧？”

随后她正经八百地告诉我，迟早有一天，阳光也要收费，那时什么一羊花毯二羊花毯把天空整个遮住了，穷人只有梦里才能晒到太阳。到那个年代啊，专门有人用炮弹轰开灰蒙蒙的天空，让阳光照进来一段时间，供有钱人搞日光浴。

我希望她说的不是真的，那个什么花毯没这么厉害，能把天空整个罩住。我为此专门追问，花毯到底是啥鬼东西？小妖的回答很奇怪，说它是一种气，很臭很污染，而城里人最喜欢放这种气，所以变得很黄很暴力。他们除了在床上勤快些，每个都懒得要命，再短的路也要让汽车来驮，那臭气就是无数汽车放的屁。

小妖讲到这里很生气，说竟有白痴科学家宣布，吃草的牛放出的屁是什么花毯的主要来源，简直放了个大牛屁。我听她这个屁那个屁批评了半天，还没搞懂咋回事，只觉得小妖姐的想象力很丰富，又对社会很多不满，这些大概都是被城里的男人害的。

暖暖的太阳照着我，一直照射到心里去。后来阳光变成热热的，再变成烫烫的，陪着我的人停止了跳舞，散到房屋和树木下面，只剩下老藏医坐在我旁边。他的脸皱纹密布，像在黢黑中刻下一道道暗红的线条，手也是这种颜色，爬满了老树般的纹路。

在这里，几乎可以根据人的肤色判断年龄。孩童的皮肤和内地没什么区别，稍大后脸颊上出现红晕，艳艳的，人们称为高原红。到成年时男人脸上突出的部分先变红变黑，女人也渐渐如此，随时间推移被高原上的太阳越晒越黑。

老藏医是这里最受人尊敬的，不仅因为比谁都黑，更为了那一身治病救人的祖传医术。

他吩咐我白天晒太阳，晚上烤火，还不时为我念诵经文。我感到身体舒服了许多，但恢复不了体力，吃东西没胃口。巴措多吉想方设法弄来的高原特产，哪一样都引不起我的兴趣。

这样过了三天，今晚我们四人坐在一起烤火，老藏医说话时，巴措多吉和丹堆做翻译。巴措多吉看着我光溜溜的上身打趣道：“你这皮肤是什么做的，晒了三天烤了三夜还是那样子，一点没变黑！”

我也注意到这点，心里正纳闷。老藏医却岔开话题问了另一个问题，翻译出来是：“你老远来到这里，就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康密？”

现在我知道，在藏语中密啼是人熊，康密则是雪人，其实一回事。或者说密啼是康密的祖先，康密又是我的祖先。

我点头称是。老藏医脸上暗红的皱纹扭动一阵，慢慢咕噜了几句。

“小伙子，和你一般大的藏人都不知道什么叫康密了，就算我这个年纪的老人，也没有谁亲眼见过。你想知道什么呢？”巴措多吉一句一句翻译道。

“传说也可以，我想知道所有关于它的故事。”

“你知道古格王朝吗？”

我摇摇头，西藏对我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世界。

“那个时候康密在这里出现过，也是唯一被证实的一次。”老藏医的话几乎同步被翻译出来，“明天我带你过去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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