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老所长大半辈子和考古打交道，在行内是有名的专家，也是坚决的无神论者。他在所里经常对年轻人说：“如果世间有神仙有鬼怪，我拆了他们这么多房子，早该被捉走了。”

后来他不知怎么变疯了，经常死盯着一个东西，嘴里说些没头没脑没有章法的话，其中重复最多的词是“阿修罗”。这病治了一段时间不见好转，家人和同事只得把他送到专门的医院治疗，谁知进去了就没再出来。

变故的起因，是刘老所长去河南农村时偶然得到的一面铜镜。有人从一个废弃多年的土地庙里挖到了它，因为觉得不吉利就转送给他。他拿回来后反复研究，却一无所获，连它是哪个朝代和哪种人使用的都搞不清。再闭门研究数天后，他开始变得不正常。

这次郑露查清了那个旧土地庙的地址，动身去河南实地走访，了解到土地庙早先就是一座有名的凶庙，附近百姓经过时都绕道，不敢靠近。

曾有一伙小青年不信邪，过去把庙门砸了，又掘地三尺，结果掘出这面其貌不扬的古镜。刘老所长在那儿时，正好有个女人无意照过镜子后生了一个怪胎，家人十分恐慌，找住在山里的巫婆问凶吉。巫婆告诉他们，要把那面铜镜送给外地人才能免除恶运，因此刘老所长不花一块钱就得到了它。

郑露专程去见了巫婆，她看起来很老了，却酷爱干净，一个人住在山坳里，除了买东西很少出来。郑露去了两次，第一次去时她什么都不肯讲，第二次送了许多她喜欢的物品去，这才开了口。

巫婆说那镜子因人而异，对有些人毫无作用，对有些人却摄魂夺魄、颠倒阴阳，对极少数人还有非常奇特的用处，可以让他们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，如同长了一双牛的眼睛。

放牛有经验的人知道，牛对有些无形的东西特别敏感，比如某个地方刚死了人魂魄未散，它隔了好几个弯就停下来，再也不肯往前去。

郑露估计刘老所长就是这种情况，看见了常人看不见的阴虚之物，故而既惊恐又暴怒，直至难以承受，猝然亡故。

郑露的推断应该没错，刘老所长第一次见我，就气势汹汹责骂我是密啼恶魔。后来他匆匆立下遗嘱，又匆匆过世，大概就因阴邪入侵以至神志不清。如果确是这样，那遗嘱并不代表他真实意愿，我就更不能成为遗产继承人，发死人财。

看得出来，郑露对我也很矛盾。我推辞莫名其妙的巨额遗产，她表示赞许，但同时感到我和动物有古怪的牵连，又严加防备，如同防贼。

讲过刘老所长，又回到她妹妹小旦的话题。

“你真的相信，两千多年前的人会投胎转世一直到现在？”她盯着我的眼睛，似想看出我的话有多少真实成分。

“我想有可能，否则她不会总看见同一个不存在的人。”

“你有更实在的证据吧。”郑露语气诚恳，“我和小旦很早离开了父母，一块在这儿长大，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个当姐姐的。”

“我只是猜测，而刘老所长一定很清楚。”我觉得这种事越解释越荒谬，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，“你是不是也很想知道，刘老所长为什么要把遗产留给我？”

“我确实想知道，但告不告诉我是你的权利。”郑露低头看着脚下的青草，“每个人都有秘密，不过藏在你身上的好像特别多。”

“所以当年你要在动物园里看看我的表现？”话音刚落，我发现郑露一脸的尴尬，马上觉得自己和一个女人计较是不是太小鸡肚肠了，于是转过话头，“刘老所长因为古镜有了超常的眼力，他看出小旦的秘密，为此替她改名。他也看出我的秘密，为此要我答应断子绝孙，代价是给我大笔遗产让我一辈子享用不尽。”

“难道你也是几千年前什么人的托身吗？”

“比这还严重，反正不是好事情，否则不会费他老人家这么大力气。小旦比起我，根本算不上什么事。”

郑露又打量我一下，我感到她平静的目光中藏着严肃。谈论这类神秘话题时，一般人尤其一般的女人根本做不到那样镇定，而她的镇定中还附带着疏远和排斥。

在随后的交谈中得知，小旦从狮子山回来当晚没事，第二天再去后出了问题。她整天像在梦游，名字叫几遍才有反应，而且不愿吃饭，只喝一点水。晚上睡觉时也奇怪，非但睡不安稳，好像总是恶梦缠身，常常哭叫着醒来。郑露带她去医院检查，发现一直发低烧，还越烧越重，打针吃药都止不住。

我提出去看她，郑露直接拒绝了，说已请到权威的医生为她治疗，目前需要静养。我心中十分着急，估想她是帮我践约去烧纸钱才惹的祸，这种问题普通医生根本解决不了，而眼下的情形也难以让郑露信任我。

沉默片刻，郑露开口道：“今天就谈到这里吧，谢谢你对小旦的关心……噢对了，昨天那个牡丹来过电话问你在哪儿，听上去挺着急的。她是你的女朋友吧？”

“那个……我也不知道算不算。”想不到她会突然问这个，我一下子找不到好的说法。

“漂亮女孩子谁都喜欢啊，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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